春日的陽光暖洋洋地灑在身上,各坊的“言社”也像是雨后春筍般冒了出來,穩穩當當地扎根在百姓的生活里。 茶余飯后,街頭巷尾,都能聽到人們熱火朝天地討論著各種新鮮事兒。 這種百家爭鳴的景象,按理說應該讓我這個“共活”的總設計師感到欣慰才對。 可我翻閱著“回聲渠”的記錄,眉頭卻越皺越緊。 這“回聲渠”嘛,說白了就是個升級版的“意見箱”,只不過更透明、更公開,也更能反映民意。 但最近的記錄里,“江靈犀”這三個字出現的頻率實在有點過分了。 什么“娘娘曾言,此事可行”,什么“靈犀之意,深得我心”。 拜托,我又不是什么預言家,更不是什么圣人,他們這么說,是想把我架在火上烤嗎? 人不再燒我了,這倒是真的。 可他們卻開始用我的名字當令箭,這算什么? 捧殺嗎? 小滿端著一碗冰鎮酸梅湯進來,見我臉色不好,小心翼翼地問:“娘娘,您沒事兒吧?是不是最近太累了?” 我接過酸梅湯,一口氣喝了個精光,冰得我直打哆嗦。 “小滿,你說,他們是不是太信我了?” 小滿愣了一下,隨即低聲說道:“娘娘,奴婢覺得……他們不是不信‘共活’,是太信您了。” 我心頭一寒,手里的陶碗差點沒拿穩。 最燙的牌位,從來不是供在廟里,而是刻在人心啊! 我突然覺得后背發涼,這幫人與其說是信“共活”,不如說是把我當成了“共活”的代言人。 一旦我出了什么事兒,“共活”豈不是也要跟著完蛋? 不行,我得想個辦法,把他們從這種盲目的崇拜中拉出來。 我招來小滿,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。 小滿聽完,臉色都變了:“娘娘,您……您要這么做?這會不會太冒險了?” 我笑了笑,拍了拍她的手。 “放心吧,沒點風險,怎么能讓他們醒悟呢?” 接下來的幾天,小滿開始在暗中散布流言,說我積勞成疾,病重將逝,宮里已經開始準備喪事用的素幡了。 同時,我還讓工匠連夜趕制了一塊假的陶碑,上面刻著斗大的字:“共活終章:萬民當念江靈犀”。 然后,我故意把這塊碑放在焚典臺旁邊,就等著魚兒上鉤了。 范景軒那家伙,鼻子靈得很,很快就知道了我的計劃。 那天晚上,他偷偷溜到我的寢宮,看著我,臉上帶著一絲玩味的笑容。 “你要做鬼,逼他們現形?” 我點了點頭,毫不掩飾我的意圖。 “若我不死一回,他們永遠不敢活。” 范景軒哈哈大笑,一把把我摟進懷里。 “朕的愛妃,真是越來越有趣了。” 我沒好氣地推開他。“別鬧,我這可是玩命呢。” “放心,朕會保護你的。”他湊到我耳邊,輕聲說道。 三天后,假碑前果然開始香火不斷。 一些大媽大嬸們,對著假碑燒香祈愿,嘴里念念有詞:“娘娘保佑,保佑我兒子早日康復。” 一些老頭老太太,則對著假碑叩頭作揖,嘴里說著:“靈犀在上,莫讓亂局復起啊。” 更有一群“言社”的執事,聯名上書,請求朝廷為我建立一座“江靈犀祠”,說我的“執筆之魂”,應該永遠鎮守“共活”。 我藏身在暗處,看著眼前這一幕,心里五味雜陳。 小滿站在我身后,咬著嘴唇,一副要沖出去阻止的樣子。 我抬手制止了她。 真正的神化,是連反抗都覺得不敬。 如果我直接跳出來說“別拜我了,我不是神”,他們肯定會覺得我是在裝,甚至會覺得我是在否定“共活”。 我要讓他們自己醒悟,自己打破這種盲目的崇拜。 第七天,我“病逝”的消息終于傳開了,整個皇宮都掛滿了白色的喪幡。 當天晚上,一個少年偷偷摸摸地潛入了焚典臺。 他走到假碑前,二話不說,掄起一把鐵錘,狠狠地砸了下去! “砰!砰!砰!” 三錘下去,假碑上出現了幾道觸目驚心的裂痕。 我立刻下令禁軍按兵不動,只讓小滿帶人悄悄地錄下少年的話。 少年喘著粗氣,對著假碑怒吼道:“如果‘共活’要靠拜一個死人來維持,那我們井底的那些問題,全TM白問了!” 話音未落,四周突然閃出無數道黑影。 我定睛一看,竟然是數十個百姓,他們手里都拿著陶片,臉上帶著憤怒的表情。 “燒舊影,立新問!”他們齊聲高喊,聲音震耳欲聾。 人群開始騷動起來,一些人猶豫著,不知道該不該上前。 另一些人則已經點燃了手中的陶片,朝著假碑扔了過去。 火焰迅速蔓延開來,將假碑吞噬。 我立于高閣之上,看著假碑在熊熊烈火中化為灰燼,看著人群臉上的表情從迷茫到憤怒,再到清醒。 這場戲,總算是演完了。這章沒有結束,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! 可是,人群并沒有散去。 一個老農顫巍巍地走到灰燼旁,拾起一片殘破的陶片…… 我站在高閣之上,看著那塊承載了太多象征意義的假碑在火焰中扭曲、崩塌,心中五味雜陳。 空氣中彌漫著焦糊的味道,嗆得我直皺眉頭。 這味道,既像是舊時代的挽歌,又像是新生的號角,讓人一時分不清是該悲傷,還是該欣喜。 人群沒有散去,他們像一群被雷聲驚醒的螞蟻,茫然地在原地打著轉。 我能感受到他們身上散發出的那種迷茫和不安,就像一群失去了領頭羊的羊群,不知該何去何從。 突然,一個老農顫巍巍地走到灰燼旁。 他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粗布衣裳,臉上布滿了歲月的溝壑,每一道都像是刻滿了故事。 他彎下腰,用那雙飽經風霜的手,小心翼翼地拾起一片殘破的陶片。 那陶片上還殘留著火焰的余溫,燙得他直咧嘴,但他卻像捧著什么稀世珍寶一樣,緊緊地攥在手里。 下一秒,他突然嚎啕大哭起來,哭聲撕心裂肺,仿佛要把這些年積壓在心里的所有委屈和痛苦都一股腦地釋放出來。 “娘娘……我們不是不信您……我們是怕……怕沒了您,我們就又變回影子啊……” 他的哭聲像一顆石子,投進了平靜的湖面,瞬間激起了層層漣漪。 周圍的人群開始騷動起來,一些人低下了頭,默默地抹著眼淚;另一些人則抬起頭,眼神復雜地望著我所在的高閣。 我深吸一口氣,推開了閣樓的大門。 吱呀一聲,門軸轉動的聲音在寂靜的夜空中顯得格外清晰。 我穿著一身素白的衣裳,緩步走到焚典臺前。 夜風吹拂著我的頭發,將我的衣角吹得獵獵作響。 我站在那里,就像一尊雕塑,靜靜地凝視著臺下的人群。 不辯,不解,我只是緩緩地舉起一片空白的源陶,舉過頭頂,讓所有人都看到。 “若我活著,”我聲音不大,卻清晰地傳到了每個人的耳中,“你們……還敢燒嗎?” 全場死寂。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,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。 他們瞪大了眼睛,不敢相信地望著我,仿佛我是從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鬼。 我能感受到他們心中的恐懼和不安,也能感受到他們眼中隱藏的渴望和期待。 良久,一個稚嫩的聲音打破了沉默。 一個穿著開襠褲的小孩,從人群中擠了出來。 他舉起一只臟兮兮的小手,用力地揮舞著,大聲喊道:“敢!因為現在……話是我們的!” 那稚嫩的聲音,像一道閃電,劈開了籠罩在人們心頭的陰霾。 當夜,范景軒穿著一身便服,悄無聲息地來到了我的寢宮。 他手里端著一杯茶,茶面上漂浮著半片未燃的假碑殘陶,上面還留著一個焦黑的“靈”字,看起來觸目驚心。 “你燒了自己,”他走到我身邊,輕輕地將茶杯放在桌上,低聲說道,“他們才敢燒你。” 我沒有說話,只是拿起茶杯,輕輕地吹了吹茶面。 灰燼在茶水中緩緩地旋轉,像一只迷途的蝴蝶,找不到歸宿。 突然,我看到井底的水影中,映出一個小女孩的身影。 那是我七歲時的模樣,正坐在書案前,用稚嫩的小手,將手中的骨筆輕輕地折斷,然后毫不猶豫地投入火中。 那是我第一次意識到,有些東西,是比生命更重要的。 一陣風穿過大殿,吹得殿內的燈火搖曳不定。 突然,一片“可焚”共感針,從屋頂的梁上墜落下來,直直地插進泥地里。 像一座無人祭拜的碑,終于……開始發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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