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藥在一旁聽著,都替自已捏一把冷汗。忽然覺得今日這么著急忙慌地把謝淵帶過來,實在是太過武斷了。薛將軍與謝淵關系密切,更是謝淵救命恩人。周舅母這么一哭,是個人都難免會心軟。更何況,沈藥才嫁進來多久,謝淵怎么可能會站在她這邊?也是這時,沈藥聽到了謝淵的冷笑,“舅母,這世上不是誰哭得快,哭得慘,那就是誰有理。”沈藥略微愣了一下,垂眸看向他。周舅母也是明顯一愣,眼淚抹到一半,來看謝淵。謝淵臉上沒什么表情,“舅母話說得不對。什么叫,得勢了就不認舅舅舅母了?你是不是沒搞清楚,本王一出生便是皇室貴胄,在本王身上,從來沒有得勢之說。因為本王,就是天下人想得的勢。”周舅母噎住。“成親了這三個字,倒是沒說錯。當初舅舅戰死,本王第一時間將你們母女接到了王府,那時本王尚未娶妻,便暫時將王府都交給舅母管著。這些年,舅母收了多少油水好處,以為本王一無所知嗎?只不過看在舅舅的面子上,睜一只眼閉一只眼,不與舅母計較罷了。“表弟在外邊惹事犯錯,哪次不是本王幫他擦屁股?還有大表妹,嫁進伯爵府以后,在外邊養著多少面首,若是尋常人家,早已甩上一紙休書,只是怕得罪了本王,這才好生養著她。舅舅若是當真泉下有知,恐怕只會替你們覺得羞愧吧。”周舅母臉色發僵。“舅母,今日本王的話就擺在這里,看在舅舅的面子上,晚香堂還是給你們住著,皎月的婚事,本王與王妃也會商議著尋一門合適的。至于那東宮,舅母還是不要想了,若是惦記著,甚至以此為難王妃,就別怪本王翻臉不認人!”謝淵危險地瞇起眼睛,盯住了周舅母,“舅母,能記住嗎?”周舅母脊背發冷,不受控制似的,慢吞吞地點了一下頭,“記……記住了……”謝淵這才收回視線,看向薛皎月。薛皎月又是羞愧,又是驚懼,臉色早已一片慘白。謝淵的聲線卻還算平緩,“你喜歡什么樣的,都和你表嫂商量,你表嫂心善,一定給你找一個合適的夫家。”薛皎月遲鈍地應了一聲:“是……”沈藥對她展露微笑:“你先跟著舅母回去,這幾日我在京中看看有沒有年紀、家世都合適的,到時候讓你們見一見。”薛皎月順從地點頭:“是。”從偏廳出來,沈藥內心還有些震撼。她覺得有點兒不可思議,謝淵居然沒有對周舅母心軟,這樣給她撐腰。不過,應該也是因為這些年周舅母做得實在過分吧?“后天,是舅舅的忌日。”謝淵緩緩開口。沈藥微微一愣,垂眸看去。她在推輪椅,只看見謝淵光潔飽滿的額頭,再往下,是隆起的鼻尖,和兩邊濃密的睫毛。雖然看不見他的神色,但是沈藥可以感覺得到,謝淵現在心情不好。她想了一下,試探性的:“要不,我陪王爺一起去祭奠?”謝淵嗯了一聲,“好。”不知為何,沈藥感覺,謝淵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。回到主屋,沈藥問起來:“王爺要不要回去再睡會兒?”謝淵搖頭,“不睡了,再睡晚上睡不著。”沈藥點點頭。“本王去書房看書。”謝淵從宮里帶回來不少“好東西”,沒有看完,尤其是那本《琳瑯記》,還剩一半沒看。“好。”沈藥推著謝淵往書房走。謝淵忽然記起什么,“你平日看賬本,都在哪里?”沈藥自然回道:“主屋邊上的那個房間呀。”這個院子其實不小,但是正兒八經的書房只有一個,是謝淵的。謝淵又掌管著軍隊,沈藥在將軍府長大,知道謝淵書房里肯定會有很多重要而又秘密的堪輿圖之類的東西,她不敢貿然進去,擔心泄露什么,怪到她的頭上。小時候在將軍府,她本來是隨便進出父兄叔伯的書房的,他們肯定不會怪她什么。只是上一世,她進過兩次謝景初的書房。有一次,一份重要情報丟了,謝景初就覺得是沈藥的問題,因此責罰了她。那之后,沈藥就多了一份心眼。主屋邊上的房間雖然不大,但用來看賬本也不錯了。謝淵聽后皺了皺眉,“這院子,沒怎么收拾過。”主要是他昏迷之前,也沒想過會娶她進門。當時她和謝景初的那些事,在望京不算秘密,連謝淵都以為他們會終成眷屬,心灰意冷的時候,帶著軍隊跑去打仗了。沒想到一下昏睡醒了,她居然成了靖王妃。思忖片刻,謝淵有了決斷:“下午本王讓人把那個房間收拾一下。”沈藥道:“房間里面有桌子有架子,我用著剛好,不用怎么收拾,現在這樣夠用了。”她不是很想麻煩謝淵。“得收拾一下,”謝淵道,“那個房間本王知道,桌子是矮桌,你是在地上盤腿坐著看賬本的吧?那樣不舒服。房間架子也小,放不下多少東西。本王會讓他們買新的桌椅來。”“……好吧。”見他堅持,沈藥也不好說什么了。“還有沒有其他的要一起收拾的?”謝淵又問。“沒有了。”沈藥搖頭。謝淵卻若有所思,“你沒有梳妝間,衣帽間也沒有。還有廚房,這院子沒有專用的小廚房。”沈藥忽然記起她在《琳瑯記》里寫的情節。景約與琳瑯成親之后,一起把院子打理得井井有條。當時她覺得,嫁給自已喜歡的男子,和他一起裝點家里,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。可惜上輩子,她和謝景初并沒有這樣的經歷。沒想到如今,卻是和謝淵有了。沈藥覺得,是造化弄人。“覺不覺得這個院子也很光禿禿的?沒種什么花,就幾棵樹,”謝淵來征詢沈藥的意見,“你喜歡什么花?本王讓人買來種。”沈藥不太好意思,“我不認識多少花……”“種樹也行。”沈藥更不好意思了,“我也不認識什么樹……”謝淵一頓。沈藥小聲:“要不,種點菜吧?”謝淵:?沈藥紅了下臉。謝淵笑了一聲:“行,就種菜了。”靖王的性子,說干就干,當天便安排了人去采買家中用具。靖王府的動靜,一直都有人緊緊盯著,很快,便傳進了宮里。謝景初昨天晚上看《琳瑯記》到太晚,又做了一晚上的春.夢,沒有睡好,本來打算中午睡個午覺補一補,腦袋剛沾著枕頭,卻被人喊了起來。“殿下,陛下召見您。”父皇的命令,謝景初不敢不從,只能強忍著困意趕過去。到了,父皇張口便說起靖王府的事兒。“以前我勸你小皇叔收拾院子,他聽都不聽,如今又是弄梳妝間衣帽間,又是在院子種樹種花,”皇帝滿臉笑容,“看來成親是真有用啊。”謝景初聽得一怔,睡意瞬間散了個干凈,心情莫名。小皇叔對沈藥……居然這么上心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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