傅庭川并未表態，只是舉著伯爵茶，抿了一口。“各位，來遲了。”沈墨塵的聲音傳過來。林語曦這下知道，為什么沈令儀要托人上五份下午茶了，敢情是早就想做吃瓜群眾了。沈墨塵在林語曦旁邊落座，眉眼不笑時也帶著三分溫柔，像古典畫作中的貴公子。簡單的棉麻衫開了低領口，露出一截精致的鎖骨。落在傅庭川眼里，無異于是男人之間的一種挑釁。一個合約妻子，在合約期內同別的男人生下一個孩子，這個男人還是他過去的老友，換做任何人，都咽不下這口氣。沈墨塵低頭對林語曦道：“抱歉，公司有事，來晚了。”林語曦壓根就沒想到他會來，“我知道，要提前三天預約，是令儀姐叫你來的吧。”沈墨塵默認，“三天只是玩笑話，別當真，只要你找我，我都會盡可能到場配合。”林語曦湊到他耳邊，一只手虛攏在嘴邊，說悄悄話：“感謝秦若詩，我們不用再裝了。”沈墨塵一下就猜到剛才可能發生了什么，抬眸看了一眼對面的兩個人，微微頷首。這樣親密的互動被秦若詩捕捉到，笑著贊美：“語曦，你跟沈公子感情真好。”林語曦淡淡應聲。“對了，你家孩子當時用的衣服玩具之類的，還存著嗎，我愿意重金購買，我和庭川之后可能會用到，聽說二手的嬰兒用品對孩子更好，沒有甲醛……”“全扔了。”林語曦直接打斷道，“傅庭川不是有個女兒嗎，你直接問他，豈不是更方便。”秦若詩能膈應她，她照樣也能膈應回去。卡座另一頭，秦若詩的臉色有點難看，看向傅庭川，動了動唇，“悅悅小時候的衣服……”“老宅還有一些。”傅庭川波瀾不驚地回應。秦若詩心中狂喜。這不是明擺著在說，他愿意和她生孩子嗎？林語曦低頭喝茶，茶杯擋住她嘴角淡淡的憂傷。這個茶真的好苦。欣賞到這出大戲，沈令儀在心底搖了搖頭。其實她把大家湊在一起，只是想看看傅庭川對林語曦究竟有沒有情誼，俗話說一日夫妻百日恩，從傅庭川今日的表現來看，似乎是有些情誼的。但這種情誼，更像是征服欲上頭，而非真情實意。也是，雖說是合約妻子，但公然被戴綠帽，哪個男人能受得了，她敢保證，傅庭川哪天要是真的得到了林語曦的心，轉頭就能丟進垃圾桶里。既然這樣，她也該早點幫助林語曦脫離苦海，順便回去做做沈家人的思想工作，讓語曦早點嫁進來。爺爺奶奶是開明，但那個年代的人，嘴上說不介意，心里可能還是介意二婚的。游樂區的孩子們玩得滿頭大汗，傅心悅怕自己的妝花了，跑過來找紙巾。“爸爸，你有紙巾嗎？”傅庭川抽來一張，在她額角擦拭，然后又抽了幾張，塞到她手里備用。傅心悅被桌上的茶水吸引了注意力，“這個茶聞著好香啊，爸爸，我能喝一口嗎？”傅庭川把她抱到卡座上，嚴父般提醒：“不能喝多。”“我知道的。”傅心悅雙手捧著茶杯，小腿一甩一甩地，邊喝邊問：“爸爸，為什么一個人只能娶一個老婆？”全桌人都尬住了。傅庭川倒是不動容，有意無意地點林語曦：“一個人也只能嫁一個老公。”“嗯，爸爸，你說的有道理，但是我和朵朵都喜歡浩浩，我愿意分享，如果我們三個人都同意的話，浩浩以后是不是就能娶兩個老婆了？”這回輪到沈令儀嗆住了，“傅總，你女兒是不是有些早熟？”傅庭川淡聲教育傅心悅：“你才六歲，現在說這些還太早。”“可是爸爸你說過，不論年紀多大，都要不恥下問。”她這是上問。傅庭川沒管她亂用成語，要是從一夫一妻制的起源說起，十天半個月都說不完，講了也是白講，便用一句話打發：“法律規定如此，不要知法犯法。”林語曦感覺自己又被點了。說她知法犯法。他難道就沒有嗎？傅心悅勉強丟開這個話題，朝遠處招了招手，“浩浩，你爸爸媽媽來看你啦。”詩詩阿姨前幾天說，語曦阿姨和沈叔叔是浩浩的爸爸媽媽，她不懂，那為什么浩浩之前不承認呢？不過詩詩阿姨不愿意解釋，她也沒辦法。所以今天她才想問，爸爸能不能娶兩個老婆，如果爸爸再娶一個語曦阿姨，浩浩跟她就是一家人了，可是不行，好可惜。林承浩從遠處走上來，淡淡地瞥了一眼傅心悅，然后走到林語曦旁邊，沒說話。林語曦讓出一個位置，從包里拿出保溫水杯和藥。浩浩的感冒還沒好全，還剩一天劑量的藥。母子倆的互動行云流水，一個舉杯，一個湊上前喝水，像早已發生過千萬次。傅庭川輕嗤一聲，“看來沈家喜歡虧待孩子，讓一個六歲的孩子出去打工掙錢。”林語曦知道他想說做童模的事，剛想開口，旁邊的沈墨塵已經替她回了過去。“每個小孩有自己的夢想和追求，我們做家長的，不干預，多支持，才是正確的教育方式，傅總你說呢？”傅庭川只是笑笑，“不干預，所以才讓自己女人住八十年代的老小區嗎？”那地方的路窄得連車都無法交匯，樓梯間也破破爛爛，指不定哪天風一刮，樓就倒了。這點沈墨塵沒法回擊。林語曦一向自強，不愿意利用關系為自己謀好處。他也提過很多次，讓她搬去好一點的地方住，但林語曦非要按市場價付給他租金，他當然不可能同意，后來這個話題也就不了了之了。“我樂意不行嗎。”林語曦覺得他煩透了。好好的一朵高嶺之花，非要長一張嘴，以前大學校園里的那個傅庭川，到哪兒去了。她又繼續說：“傅總，你把自己女人照顧好就行了，別多管閑事。”敢這么刺他的，全世界估計也就林語曦和沈家人了。但偏偏，傅庭川還報復不回去，雖說傅氏集團和沈氏醫療集團井水不犯河水，但一個圈子里混的，大家都認識。尤其是沈老太太，是豪門老太太圈的首席，負責組織各種宴會活動，鬧掰了，席素珍就要被踢出交際圈了。她老人家本就孤獨，再失去這些社交活動，對心情不利。至于林語曦……這個不長眼的女人，在她面前，他身上的優勢一文不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