昆侖九十一年八月秋
尸體七竅流血,老仵作用濕潤的粗布粗魯地擦拭沾滿泥巴的臉,上面的腳印太多了。
“下回踢身體。”他說,雖然尸體身上的腳印比臉上更多。
老仵作在水桶里把粗布滌凈:“把臉踩爛,分辨不出,收不到賞金。”
尤添火舐舐下唇,舌尖還有淡淡血腥味。
“衡山逃犯易持戈驗明正身。”仵作在文件上簽字,問,“要借瓜棚嗎?”
尤添火站在東湖幫刑堂門口等待,庭院里遮蔭的大樹還未被秋風侵蝕,他站在樹下,陽光透過云隙與葉縫溫暖地灑下,錢窩子跟小麻雀的尸體卻冰冷地跟逃犯一同躺在刑堂里。
他還沒從昨晚那場惡戰里緩過氣來。是的,他們撞上槌子,誰料到一個只值三十兩沒有聲名的通緝犯竟然有這么好的武功。
“臭狗逼養的于病山!”石窗走出刑堂,吐了口唾沫,“他跟咱要十兩銀的棚費!”
尤添火沒理會石窗的嘀咕咒罵。
“這二十兩……”石窗丟出個耐人尋味的問題,“怎么分?”
石窗要是有想法,倒是大聲說出來啊,想讓別人當壞人,自已再為難地附和?真是個孫子!尤添火不自覺地摸著左眼窩凹陷處,隔著眼皮摁著眼珠子。
七年……還是八年前?那一拳打在他左眼上,重得讓他昏過去,醒來后就聽見錢窩子見鬼似的尖叫。他看不見自已的傷勢,錢窩子說他整顆眼珠快掉出來,是小麻雀硬生生把眼珠摁回眼窩里。至今他左眼窩還有著明顯的凹陷,眼珠暴凸,他時常覺得自已的眼珠會掉出來。此后他多了個習慣,時不時會摁眼眶,像是想把眼珠子塞回眼眶里。
之后他就有了個外號,叫獨眼狗,小麻雀說他像長黑眼圈的狗。不響亮的外號,卻很符合他的身份,對這天下,他就是個可有可無的人。從前他沒有赫赫名聲,往后也不會干下豐功偉業,他的故事無足輕重,就只是發生。
一個發生在這世上,不足以流傳的故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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