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三十、二十九……”聲浪里忽然混進點不尋常的動靜。 林逸眼角余光瞥見廣場西北角，又有幾個年輕男生正貓著腰往人群后擠，手里拎著鼓鼓囊囊的黑塑料袋，袋口露出半截紅色引線，被風刮得輕輕晃。 其中一個染著黃毛的男生回頭打了個手勢，另一個立刻從袋里掏出打火機，“咔噠”一聲，火苗在夜色里竄了竄，映亮他臉上興奮的紅。 旁邊有人注意到，笑著喊“還有煙花？今年夠意思啊！” 沒人去看那塊“禁止燃放煙花爆竹”的警示牌——此刻它被涌來的人潮擋得嚴嚴實實，邊角在燈光下泛著冷光，像句被遺忘的警告。 “二十、十九……” 廣場上空的氣球越來越密，像是誰把彩虹揉碎了撒在天上。 有人開始晃動手里的氣球，紅的金的銀的在半空連成流動的河，和屏幕上跳動的紅光映在一起，晃得人眼睛發暖。 金沐瑤看見前排有個扎羊角辮的小姑娘，舉著只粉色氣球轉圈，裙擺旋成朵小花兒，嘴里跟著數“十八、十七……” “十、九、八……” 林逸忽然往金沐瑤身前擋了擋，指尖按在她后頸輕輕往側后方帶。 “這邊有點擠，往臺階挪挪。” 他聲音很穩，目光卻掃過那幾個男生的方向， 這氣球漂浮在空中，還有幾個拿著煙花，這讓林逸有種不祥的預感，但是卻沒感覺到是何原因。 “三、二、一！” 聲浪掀到頂點的瞬間，廣場屏幕上的數字驟然定格在“2026”，鎏金的字體炸開成漫天光點， 新年的鐘聲順著音響傳遍每個角落，渾厚得像從地心涌上來。 “新年快樂！” 歡呼炸開的瞬間，無數只氣球同時脫手。 粉色的、金色的、銀色的，拖著細長的繩，爭先恐后地往夜空里竄。 小姑娘的粉色氣球飛得最快，像只撲火的蝶，轉眼就混進彩色的云里。 有人對著氣球揮手，有人對著天空大喊 “新年快樂”， 就在這時，幾道刺眼的白光猛地從人群深處竄起，帶著撕裂空氣的銳響直刺夜空——是加特林煙花。 轉瞬間，密密麻麻的火星從炮口傾瀉而出，像無數條燃燒的金鞭在天上抽打著，噼啪作響的光雨簌簌落下，剛好砸在騰空的氣球群里。 “哇！這個帥！” 有人歡呼著舉起手機， 鏡頭里金色的煙花與彩色的氣球纏在一起，紅的、粉的、銀的橡膠膜被火星映得透亮，像浸在熔漿里的糖紙。 那個扎羊角辮的小姑娘拍著手跳起來，指著一只被煙花燎到邊角的金色氣球，奶聲奶氣地喊： “媽媽你看！氣球在發光！” 另一邊，兩個穿著反光背心的安保人員正從人群里使勁往外擠，橡膠棍在手里攥得發白。 “不能放！快停下！” 其中一個高個子扯著嗓子喊，聲音被煙花的噼啪聲和人群的歡呼撕得七零八落。 沒人注意到，那只金色氣球的邊角正冒著青煙， 橡膠融化的焦味混在煙花的硝煙里，被新年的甜暖氣息蓋得嚴嚴實實。 加特林的火光還在持續噴射，更多火星鉆進氣球群， 有的擦過氣球表面，留下焦黑的印子； 有的鉆進氣球繩結，把細細的尼龍繩燒得蜷曲起來。 一只粉色氣球突然“啪”地爆了， 碎片打著旋兒往下落，卻被周圍的歡呼蓋了過去。 有人笑著說 “氣球害羞啦”， 更多人只顧著仰頭，看加特林的光雨如何把氣球群織成發光的網。 林逸的眉頭越皺越緊，——他看著那片不斷閃過火星的氣球云，像看著一堆被點燃引線的棉絮， 可身邊的人還在笑，還在拍照，連風里都飄著渾然不覺的甜。 加特林的火光漸漸弱下去，最后一串火星慢悠悠地落進氣球群深處。 就在這時，又一只氣球猛地炸開， 可在廣場上的喧鬧實在太盛，沒人聽見那細碎的警告 又一只紅色氣球猛地炸開，緊接著是第二只、第三只……爆裂聲像串被扯斷的珠子， 緊接著，像是推倒了多米諾骨牌，更多氣球在夜空中接連爆響。 起初只是零星的“啪、啪”聲，混在余興未消的歡呼里并不起眼， 直到那只被燎到邊角的金色氣球突然“嘭”地炸開——這次的聲音格外沉悶，帶著橡膠撕裂的脆響，炸開的碎片里竟竄出一小簇藍綠色的火苗。 “那是什么？” 金沐瑤下意識攥緊林逸的手，指尖冰涼。 林逸的瞳孔驟然收縮。他終于明白那股不祥的預感來自何處——是氫氣球。 “是氫氣！” 林逸的聲音帶著壓抑的驚怒，死死盯著那簇藍綠色的火苗， “氦氣球中夾著些氫氣球！” 正規慶典用的氣球該充氦氣，惰性氣體遇火只會飄走， 可眼前這炸開的火光騙不了人——只有氫氣，這種遇火就炸的氣體，才會燒出這樣猙獰的藍綠色火焰。 旁邊有人說道“這不良商家為了省成本，竟然用廉價氫氣充氣球。” “黑心肝的！” 旁邊有個穿羽絨服的男人也反應過來， 指著天上的火光罵出聲， “這是要出人命啊！” 話音未落，又一片氣球群被卷入火團，“轟”的一聲巨響，震得人耳膜發疼。 燃燒的碎片像流星雨般砸下來，有幾片帶著火星落在不遠處的廣告牌上，瞬間燎起一小片火苗。 氫氣遇火的爆鳴聲比普通氣球更烈，那簇藍綠色火苗剛竄起就猛地膨脹，瞬間點燃了周圍幾只緊挨的氣球。 又是“轟”的一聲悶響，半片夜空的氣球群都被卷入火光，紅的、粉的、銀的橡膠碎片裹著火焰往下墜，像一場燃燒的雨。 人群終于響起騷動。 有人尖叫著后退，有人還舉著手機愣在原地，鏡頭里的絢爛瞬間變成了猙獰的火光。 那個扎羊角辮的小姑娘被媽媽猛地抱進懷里，嚇得癟著嘴想哭，卻還指著天上： “氣球……氣球著火了……” 加特林早已熄滅，黃毛男生臉上的笑僵成了錯愕，手里的空筒“哐當”掉在地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