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人的聲音挺溫軟,但吐字不是很清晰,好像嘴里含著東西在說話。倒也能聽得清,只是聽起來有點不舒服。小胖墩剛才自己在玩的時候,一直在自言自語,但他其實不是自言自語,玩到一半的時候,他媽媽給他打了電話。他戴著手表電話,在給媽媽講他怎么跟小青蛙玩的。并且表達他對這里的喜愛之情。電話一直是接通的狀態(tài),這邊的情況,電話那頭的人聽得一清二楚。周聿深的語氣和態(tài)度很明顯,當媽媽的聽到都會不太舒服。小胖墩這會已經傷心完了,這會才想起來,自己還在跟媽媽聊天。忙抬起小胳膊,把通話手表放到耳邊,驚喜道:“媽媽,你還在啊?!薄拔以诎 !毙∨侄债敿淳桶哑渌虑榻o拋在了腦后,有點難過的說:“媽媽,我的‘好朋友’被我壓死了,怎么辦?”他眨了兩下眼睛,小珍珠就又要掉下來了。周聿深這會仍蹲在小胖墩的跟前,突然有那么點興趣,想知道這電話那頭的女人,會怎么樣回答小孩的問題。一個連自己親生爸爸是誰都不知道的小孩,能夠這樣的開朗活潑,母親會是怎樣的一個人呢。片刻,女人才開口道:“那你就跟你的‘朋友’認真的道個歉,在把它放到你們認識的地方,同它好好道個別吧?!毙∨侄照f:“那我以后每天都來看它,你陪我一起來。”“好啊?!敝茼采钶p輕嗤笑一聲,帶著諷刺。他慢慢的站起身,微笑著說:“那你先給你‘朋友’舉行葬禮吧?!毙∨侄丈斐鍪郑话炎プ≈茼采畹氖滞螅笆迨?,你能幫我把我朋友送拿到那邊嗎?”他說著,朝著一個地方指了指。周聿深仍笑著,“不行哦。這是你的朋友,得要你親自來處理,怎么能假手他人。你媽媽也說讓你自己做,要不然你這朋友,可能會死不瞑目,到時候晚上去你床頭找你?!毙∨侄照粗鴾I珠的眼睛,眨了眨,可能是哭過的緣故,他的眼睛格外的清澈干凈。周聿深垂著眼,視線在小胖墩的電話手表上掃了一眼,上面顯示電話還在接通的狀態(tài)。他輕微掙脫開胖墩的手,說:“去吧?!睓炎訏吡搜郾粔旱谋獗獾那嗤?,有點惡心,但熙姐這樣說了,櫻子也不好掃興。但當下手邊又沒有紙巾什么的,她去旁邊折了一片大的葉子?!澳俏覀冇眠@個給它裹起來,好不好?”小胖墩點點頭,說:“好的。”他拿著葉子,蹲到小青蛙的‘尸體’旁邊,他倒是一點也不害怕,把葉子蓋到小青蛙的身上,用兩只手小心翼翼的把小青蛙拿起來。他對著小青蛙,說:“蛙蛙,對不起哦,我不是故意的。蛙蛙,對不起。我真的很喜歡你,你能不能活過來,我想跟你一起玩。”他一邊說,一邊走到他發(fā)現小青蛙的地方,小心翼翼的把小青蛙放下,而后擦了擦眼睛,又有點想哭。他就這樣蹲在小青蛙的面前好一會,也不知道在說什么,聲音很輕。而后站起來,對著小青蛙擺擺手,說:“蛙蛙我走了,你要記得我哦,我叫沈翼。”“下次我?guī)寢屢黄饋碚夷阃妫阋欢ㄒ浀梦遗丁!闭f完,他就轉過身走向櫻子。小腦袋耷拉著,還是有點傷心。他一下抱住櫻子,尋求安慰。櫻子拍拍他的背脊,“沒事的。”片刻,周聿深說:“好了嗎?”櫻子應了一聲,蹲下來,打算把小翼跑起來。她咬著牙,提起一口氣,把人抱起來。人是抱起來,但走不了,根本不能動。抱一下子倒是沒什么,要抱著走回去,壓力巨大。她艱難的走了一步,最終還是脫力,一下把小胖墩放回了地上。櫻子說:“你等一下,我稍微再蓄一蓄力氣。一定把你抱回去?!敝茼采钌锨?,“我來吧。”櫻子和小翼幾乎同時看向他,櫻子眼里閃過一絲詫異,剛才他還那樣不客氣,沒想到現在會主動過來。櫻子還想說點什么。周聿深有點不耐煩,“動作快點,別磨蹭。”這會反而是小翼有點猶豫了,他看看櫻子,想到剛才媽媽說的話,擺擺手,說:“我自己可以走。”周聿深懶得廢話,上前一步,直接一把將他抱了起來,手臂穩(wěn)穩(wěn)的托住他肉乎乎的屁股。另一只手扔拿著手杖,就這樣穩(wěn)穩(wěn)當當的往外走。櫻子見狀,略微愣了一下,剛才他一手把小翼拎起來的時候,就很驚訝。完全沒想到,他那么強。櫻子看著他寬闊結實的肩膀,不由得幻想了一下,這衣服下面,藏著怎樣結實的肌肉。周聿深雖然有腿疾,但身體恢復之后,他就逐漸開始健身,有專門的那種復健醫(yī)生輔助。所以,他只是走路有點問題,但體能其實沒什么大問題。不過別人看他拿著手杖,自覺把他歸為孱弱的那一類,這樣倒也省去了很多事情。小胖墩小手抱住周聿深的脖子,看著他,半天沒說話,也不知道在研究什么。周聿深目視前方,并沒有被他的目光影響。小胖墩說:“叔叔,你……”不等他往下說,周聿深就提前打斷,“閉嘴。”小胖墩:“為什么?”“哪有那么多為什么。我嫌你煩?!薄芭丁!彼麘艘宦?。周聿深:“看前面?!彼謶艘宦?,視線望向前方。但沒一會,小胖墩再次開口,說:“叔叔,你剛剛說蛙蛙晚上回來床頭找我,是真的嗎?”周聿深聞言,側目看了他一眼。小胖墩說:“他真的會來嗎?”周聿深笑了下,“會啊。等夜深人靜,大家都睡覺的時候,它就會來。說不定它還會帶著一堆兄弟姐妹一起來找你玩。”櫻子聽著,有點想插嘴,怕給小孩子嚇著。小胖墩:“我把它放在那個地方,它就會復活,對不對?”周聿深:“不會,它永遠不會復活,死了就是死了。而且,你覺得你道歉,它就會原諒你嗎?”“請問,它都被你奪走了生命,怎么原諒你?”小胖墩抿了抿唇,把腦袋耷拉了下去。又開始傷心起來。櫻子忍不住上前道:“倒也沒有那么嚴重。要是這么論起來,我們吃葷菜,難道還要經過豬啊鴨啊雞啊的原諒嗎?”“沈先生難道沒吃過葷菜?”櫻子忍不住在心里腹誹,這身體有缺陷的人,多少有點神經質。對著個孩子,這話說得也太重了點。小孩子那么簡單的心思,萬一落下心理陰影,影響一生。周聿深笑而不語,沒再繼續(xù)往下說。但,這一次小胖墩真被他打擊到了。感覺自己好像犯了個大錯,之后一路,他都沒再說話。只是時不時的問周聿深,“蛙蛙真的不會原諒我了嗎?真的不會了嗎?”就這樣一路回到酒店。這一路上,周聿深沒換手,也沒有停下來休息。穩(wěn)穩(wěn)當當抱著小胖墩,安全回到酒店。三人剛走到院門口,就看到院子里站著個男人,背對著這邊,正在看院子里的幾盆花草。小胖墩原本沒精打采的,在看到男人之后,突然精神起來,一下從周聿深身上跳了下去,喊了一聲,“爸爸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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