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實地牢里的日子，并沒有多么好熬。

    每天飯時都有人遞進來飯食，簡陋非常，一碗糙米飯，配一些青菜和小菜，但所幸并不是陌緩緩以前所見的那些不堪入口的餿食，除了米飯里偶然攙有些沙子以外，尚還算的上干凈。她每天逼著自己將送來的飯菜吃的干凈，然后就不聲不響的坐在那簡陋的床上，看著那天窗，多曬些陽光，有時候，夜晚，能夠看見窗外緩緩地漂浮著許多的星星，那些星星很美，像是天上的一道道的河流。她默不作聲的看著，卻是一夜無眠。

    這樣的日子，是辛苦的，是沉悶的，可是她知道，她能做的便是忍受。蠻族的奸細這樣的事情可大可小，若是不說別的，便是以大晉朝對于蠻族的痛恨，便是一件極其了不得的事情，他們不可能一直關押著自己，再不濟，也是要審問，或者是別的什么，總之如今這般的日子，太平靜了，反而不像是處置一個奸細應有的手段了。

    陌緩緩半靠在墻邊，頭發有些散亂，她頭發因為這幾日沒有打理，胡亂的低垂下來，倒是遮住了她的大半的面容。她坐在那里，卻是聽見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喧囂之聲，這幾日，她還是第一次聽見如此明顯的喧囂之聲，然后，她聽見了打開門的聲音，同緩緩走進的腳步聲。

    陌緩緩心中一驚，勉強抬起頭去看，卻見得那扇厚重的鐵門竟然被人從外面推動。他不知道來的人是祁沉軒還是別的什么人，只能屏住呼吸，靜靜等待。而映入眼前的面孔，卻是十二萬分的陌生，那樣的陌生，是她從未見過的人。她的心頭涌上淡淡的疑惑，可是不等她仔細端詳，這個陌生的男子，卻是一把攥住她的衣襟。回過頭，對著另外一個男子說道：

    “便是她？說的蠻族的奸細，便是她？”

    另外一個男子卻是點了點頭，語氣里很是譏諷。“不是她還能夠是什么人，你怎么的也不動腦子，王爺既然讓我們將那蠻族的奸細帶出去，這整間地牢里，只關了她這么一個人，還能有什么人，還不趕緊將她帶出去，廢話什么。我看王爺多半是準備對她上刑的，要不然怎么關在這里這么久，多半還是嘴巴太緊，從她嘴里撬不出話的緣故，對付這樣嘴巴緊的人，除了上刑，我看沒有什么別的方法，幾番酷刑一上，她便什么話都說出來了。”

    光線昏暗，而陌緩緩的頭發又低垂下去，遮住了大半的面容，所以這兩個陌生的男子，都不曾看見陌緩緩的樣子，只是一個勁自顧自地說道：“你說王爺也是，讓這個奸細，好吃好睡的在這里待了這般久，當真是美的她了！哼，她手上，還不知讓我們大晉死去了多少人！這樣的奸細，便改千刀萬剮，才泄我心頭的恨！“他說的快活，抬起頭來的時候，卻是不由自主地嚇了一跳，眼前的另外一個樣貌粗獷，看起來五大三粗的漢子，卻是聽聞了他的話之后，雙目赤紅，那種紅，既然是要整個人燃燒起來一般，看的人心驚。

    他看著他的模樣，始終覺得不妥，想了想，卻是小心翼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。“兄弟，你怎樣了，沒有什么事情吧？”

    那個男子看著他，聲音幾乎算得上是咬牙切齒，帶著咬牙切齒的恨。“你不知道，我們的那個村子，原本在邊境，也是十分的祥和，便是因為，有一個奸細，透露了軍機，才讓那附近的守軍大敗……蠻族橫沖直撞進我們的村子，殺的血流成河！我娘那時候喊我先走，她卻慘死在了蠻族的刀下！我躲在家里的米缸里，才逃過一劫，我的爹爹，我的娘親，全都死在蠻族的刀下，而那一年，我才只有六歲！可是我不會忘記！我絕對不會忘記！那個奸細后來被發現了……我是親眼見著他去死的，可是我覺得還不夠……這些奸細，都該死！”

    他的雙目赤紅，眼睛里，幾乎透著驚人的血色。他身旁的男子聽完了他的話，卻是有些沉默，看著他的眼睛，輕聲地問道：“原來你還有過這樣一段過往，怪不得，你這般的激動……那你，那你打算怎么做？”

    這個男子雙目赤紅，回頭看了一眼披頭散發顯得有些狼狽的陌緩緩，一字一句卻是說的咬牙切齒。

    “我打算……血債血償！左右不過是個奸細，左右都是要上刑的，不如在王爺來之前，我們先給她上刑，我要親眼看著她痛苦的樣子，我要聽見她的求饒，給她希望，再讓她無盡的絕望，我要讓她嘗遍，這個人世間的痛苦，只有這樣，只有這樣，我的心里，才會覺得好過一些，才會不回憶起，我倒在血泊之中的父母！”

    另外一個念起王爺的吩咐，只是要求他們把人帶到，不由得一陣遲疑，可是他聽見他決絕的語氣，知曉也沒有什么旁的余地，嘆了一口氣，看著他赤紅的眼睛，也就隨他去了。

    左右不過是個奸細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