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看著趙珩離去的挺拔背影,有些彷徨無措地攥緊空落落的手心。爹爹的叮囑猶在耳畔,宋知意在原地沉默片刻,收回了想要追出去的腳步。有道是伴君如伴虎,趙珩是太子,等于半只老虎,他喜怒無常陰晴不定才是尋常。反正她沒做錯什么,相反她愿意為他委屈自己,已是很上心了!他竟還甩臉子走人!真小氣!這么一想,宋知意也有些氣悶,噔噔噔跑到門口,“砰”一聲把殿門關上,再回來仔細看看閃閃發光的珠寶,越看越喜歡。待趙珩出去沖了個冷水澡,消了身下的火,再回來,只見一扇嚴實緊閉的門,當時臉色都變得鐵青了,咬牙切齒一字一句道:“宋!知!意!”第70章 還明,還明,該死的衛還明!!……寧靜的夜里忽然傳來這么一聲喚,宋知意嚇得險些把手里上好的珊瑚手串給弄丟。她皺眉去開門,映入眼簾的是一張俊美無雙但慍怒陰沉的臉龐,她推開殿門的動作不禁一頓。趙珩的大手重重撐了過來,一把將門推個大開。宋知意下意識往旁邊避了避,“你干嘛?”趙珩幽怨地瞪了她一眼,一言不發,徑直走向內殿,上榻睡覺。宋知意看呆了,一時都有些搞不懂趙珩到底是生氣還是怎么的,簡直莫名其妙!沒了法,她只能先叫內侍來把這些珠寶抬去庫房,待明日再登記造冊,今夜時候不早,她沐浴完便小心翼翼跨過趙珩的身子,也上了床榻,睡在里側。夜靜靜的,耳畔只剩下彼此均勻而輕盈的呼吸聲。宋知意思前想后,還是側身對著平躺的趙珩說了句:“你不喜歡,我下回不那么想便是。區區小事,我不希望你心里存著氣過夜,這樣對身子不好。”趙珩冷哼一聲,起身吹滅了燭火,這才若無其事地說:“誰生氣了?睡覺。”“哦!”宋知意心道如今趙珩的脾氣真是越來越古怪,令人難琢磨。她也不欲多想,只盼著眼睛一閉一覺睡到明日,回家就可以見到久別的二哥哥!趙珩卻一直沒睡著。等身旁沒了動靜,他才輕輕側過身,望著知意恬靜美好的睡顏,郁悶重新翻滾上心頭。明明她肯為自己花心思,肯為自己做難以啟齒的事情,他應該感到高興,他縱然不喜,也應該憐愛地摸摸她的臉,說:“你不必這樣,我想你高興,為你做這些無足掛齒。”可不知為何,他心里也總是有口郁氣順不下來,心緒常在煩悶與豁然看開間徘徊輾轉,一個不察,便又控制不住。或許因為感受到宋知意待他并沒有多深的情和愛,或許也因為,他本就是一個敏感多疑,很難滿足的壞男人。長此以往,她會厭煩了他嗎?好在他如今有權有勢,有數不盡的珠寶,這些正是她喜歡的。思及此,趙珩才略略安心下來,傾身過去想把知意攬到懷里。誰知這時,知意忽然驚坐了起來,像是被什么魘著,雙手不斷地在空中亂揮著,語氣激烈嚷叫道:“不要過來,不要過來!賊子受死!”趙珩眉心狠狠一蹙,立刻起身把人抱進了懷里,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撫道:“別怕,梔梔別怕,他們都死光了,永遠不會過來傷著你,此事我必將查個水落石出,還你一個公道。”宋知意胡亂揮舞的雙手漸漸垂落下來,單薄嬌弱地依偎在趙珩胸前,趙珩能感受她溫熱的臉頰,有濕漉漉的水珠濡濕了他胸前的衣衫。 不知是冷汗,還是眼淚。趙珩哄著她從噩夢里平復下來,才小心把她放下,蓋好被子。他起身點了燈,借著昏黃的燭光再回身看。只見幾滴晶瑩淚珠掛在她眼睫,片刻,便顫顫巍巍滑落雪白的雙頰。她向來帶笑的眉宇輕輕皺著,透出幾許害怕和不安寧。趙珩呼吸微窒,心頭頓有一股難言酸澀涌起。原來她并非表面那般冷靜鎮定,事情過了六七日,還會夜半驚醒。那他不在的這些夜晚,她夢魘嚇醒了,是不是只能惶惶攥緊被角,從枕下摸出一本話本子,來打發余夢驚嚇?可,她為什么從來不跟他說呢?趙珩沉默地躺下來,抬手拭去知意臉頰的淚水,輕輕撫摸著她柔軟的臉頰,把她凌亂的發絲撥到一側,系好她袒露了一片白皙的寢衣。直到大掌被知意無意識地握住,輕輕放在胸口,她皺起的眉眼慢慢平緩下來。趙珩不禁怔了片刻,身子微僵,一動不敢動,任由她捧著自己的手。或許她只是太懂事了吧?她怕他擔憂,怕他無法專心政事。她一個人的時候,一定很想他。趙珩那顆反反復復的心忽然就安定了下來,心疼地抱住知意,親親她冷汗淋漓過后冰涼的額頭,下一瞬卻聽見她夢囈般的呢喃。聲音很小,沙沙啞啞,有些含糊。聽著,像是“淮清……”,又更像是“還明”。趙珩渾身僵住,猶如一瓢摻著冰碴子的冷水當面潑過來,透骨寒涼,耳畔嗡嗡的,不斷回響著那句刺耳的:“還明。”還明,還明,該死的衛還明!!!-宋知意有些認床,這宜春殿雖是她自嫁進東宮便分過來的宮殿,可細數起來也沒住幾日,大多時候在清暉堂待著,后來又被打發去宮苑,終究陌生。夜里她先是做了被追殺的噩夢,后來好不容易平緩些,又像是有個怪物壓在她身上,緊緊地箍住她全身,半點動彈不得,活似話本子里的鬼壓床。因而清晨醒來,她臉色不是很好,困怏怏的沒精神,身上也酸疼得厲害,她扒拉開衣衫一看,只一眼,小臉爆紅,羞恥得直咬唇。慶嬤嬤聽見動靜進來,貼心地解釋說:“殿下上早朝去了。”如今皇帝已復他東宮儲君之位,想來政事繁忙。宋知意捂住遍布痕跡的胸口不吭聲,勉強爬起來,去長春宮請安回來便拉被子蒙住腦袋,補了個覺。再睜眼時,趙珩已神情溫和地坐在她身邊。宋知意有些驚訝地揉揉眼睛。趙珩掀開被子把她拽起來,語氣略有些嫌棄地道:“跟頭小豬似的,再睡天都黑了。”宋知意一看外頭昏黃的天色,果然!她顧不得多想趙珩臉上那抹奇怪的溫和,“哎呀”一聲連忙自個兒下地,嘟囔道:“你幾時回的,也不叫我!”趙珩起身把一套早已備好的衣裙等物拿過來,慢悠悠開口:“你倒是怪上我了?” 宋知意哼了聲,一句“還不是怪你昨夜又趁我睡著做壞事”剛要脫口而出,目光觸及那套霞粉色的漂亮衣裙,再看精美的珠花發飾,及一雙珍珠繡鞋,兩眼頓時亮晶晶,“哇!我才不是怪夫君呢!”她話鋒轉得絲滑又順暢,簡直像那烏黑如瀑的三千青絲,笑盈盈看來時,眸若秋水,顧盼生輝,只叫人心都酥軟了。趙珩冷哼,不過實在受用,便沒再說什么,叫宮婢們進來服侍她穿衣梳洗。二人出宮回到萬福巷,華燈初上,也不算晚。主要是宋知行快馬趕了幾天幾夜的路,風塵仆仆,很是邋遢,剛回到家便急忙去梳洗一番,換上錦袍,再翻找了個他大哥的玉冠來戴,勉強有幾分文雅的貴公子模樣。這會子小廝來報,太子與太子妃快到了!宋知行闊步跑了出去,一陣狂風似的。他人高馬大,時常訓練,體格健碩,宋婉在身后“哎”了聲,硬是沒喊住,“都十八歲的人了,一點不穩重!”宋連英搖搖頭,“罷了,想必他這幾年在軍里糙慣了,言行舉止哪兒能比得上知禮?”宋知禮聞言,不贊同地說:“父親此言差矣,男子漢大丈夫,不必拘泥小節。”一家人隨后幾步來到府門口,東宮四馬并驅的豪華馬車剛好停下。趕馬的內侍匆匆下來取踩梯放好,車門打開,宋知行激動地迎上去,卻是見一道矜貴疏離的挺拔身影先出來。不必說,宋知行也認出來這雍容華貴的氣度是何人所有,當即抱拳行武將禮,聲音雄渾有力:“見過太子殿下!”趙珩瞥他一眼,神情淡淡地“嗯”了聲,隨后抬手扶宋知意下來。宋知意一眼見到闊別許久的二哥,眉開眼笑,心情激動地想上前,可惜手腕被牢牢握住。她奇怪地看眼趙珩。趙珩已不動聲色地站到她身前,默然攔住了沖過來想要像小時候那般一把抱起幼妹的宋知行。男女授受不親,焉能大庭廣眾地摟摟抱抱?成何體統!宋知禮看得門兒清,心里不悅,面上卻未表露出來,上前幾步道:“見過太子殿下,太子妃,晚膳已備下,不妨先進屋說話吧。”“也好也好。”宋知行絲毫沒覺察異樣,立馬走到知意身邊仔細打量一番,只覺幼妹亭亭玉立,溫婉絕美,贊道,“我們梔梔長高了,苗條了,變漂亮了!二哥剛才險些沒認出來。”宋知意忽略掉被緊攥的右手,也細細看遍她二哥,卻有些心疼,“二哥曬黑了,皮膚也變粗糙了……”“這有什么?”宋知行不以為然,他的黑是一種帶著些野蠻粗獷的小麥色,擼起袖子舉臂,要給知意看他練得健壯無比的身材,“你摸摸,二哥一身腱子肉,上陣殺敵,威猛無比!不是我吹,前不久的平湖一戰,我單槍匹馬,生擒敵首,連霍大將軍都贊不絕口!”“哇!二哥真乃英雄也!”宋知意好奇地伸出手,焉知還沒碰到宋知行,先被一只修長干凈的手給截下。趙珩不輕不重地拍了拍她的手背,煞有介事:“入了秋,怎么還有蚊子呢?”宋知意不高興地皺起眉頭來,宋知行倒是認真看看四周,困惑道:“我沒瞧見啊!還是殿下心思細膩。”說罷,他又激動地跟知意說他這些年的戰績。跟茶樓里的先生說故事似的,一路到了花廳,也不帶停歇。宋連英夫婦無奈得發笑。席間宋婉更是連連給宋知行添菜,可惜堵不住他的嘴,況且他早吃過了,鮮嫩美味的佳肴到了碗里,他記著知意愛吃,便給她夾過去,邊說:“我回來一路,聽說京都女子時興纖弱為美,二哥瞧不出什么美,只盼你珠圓玉潤,身體康健。”宋知意心里發酸,隱約覺得這樣的團圓會很短暫,她也不想讓二哥失望,他好不容易才回來。 誰知,面前堆成小山的佳肴還沒動筷,不知何時已被趙珩挪開了。趙珩看得清楚,宋知行那個夸張的行伍粗人,添菜連公筷也不知換,毫無規矩禮數可言,豈非要知意吃他的口水?可饒是宋知意再好的性子,這時候也終于有些忍不住,她用力甩開了趙珩的手,嗔他一眼,又很惱火地“哼”了聲。她又不是時刻需要人看管的小孩子,今夜父母兄長們皆在,他這樣會讓她很沒面子的!第71章 他看你的眼神可不清白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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