朝廷要開恩科的消息傳出不久，正式旨意緊接著就下發。恩科試與常科不同，一般體現在考試形式、考試內容和參考人員范圍上。弘光帝在位時沒有開過恩科，因此這次恩科試引起了天下學子的廣泛重視。從沈還山登基后的種種作為來看，大家基本已經摸清了這位新皇是個喜歡推陳出新的性子，因此他們也一直在暗中期待著這次的恩科試是否也會與以往不同。等到正式皇榜下發時，眾人看著榜文，卻還是有一種被一道驚雷劈中腦門的震撼。“分科取試，男女不限？”這，啥意思？看榜的人懵了。懵過之后就是炸。“轟”的一聲，人群嘩然。“這什么意思？分科取試還能理解，男女不限是什么意思？女子也能參加科考？”“女子科考？開什么玩笑？”“這是誰出的狗屁倒灶的主意？”有人干脆直接飚臟話。也有人似乎知道些內幕，意味深長地回答：“還能是誰？恐怕是有些人怕自己以女子之軀躋身朝堂，會顯得過分突兀，干脆拉上墊背的？”“這，這簡直就是禍國殃民！”慢說學子們義憤填膺，就連朝堂上也在吵。“這，這成何體統！皇上，讓女子參加恩科，這簡直聞所未聞，這是要禍亂朝綱，這是要傷風敗俗！”葉清嵐沒說話。她現在的身份，等閑已經懶得跟這些人打嘴仗了。反正圣旨都下了，這些人也不過就是瞎蹦跶。但是她能不當回事，魏曦卻不能容忍別人當著他的面指桑罵槐。“果然心臟的人，看什么都臟。”“國公爺，你，你這是什么意思？！”魏曦老神在在：“有些人一肚子男盜女娼，不然，女子參加恩科，怎么就會禍亂朝綱，怎么就扯上傷風敗俗了？你要是自己沒想歪，男子女子，同樣是為國效力，只要有實力，有能力，為何不能用？”“還是諸位害怕，論做官，各位會輸給女子？”“若是如此，諸位憑什么瞧不起女子？就憑你們臉大？”魏曦一貫是混不吝的形象，早年弘光帝在位的時候，他都沒放在眼里過，更遑論這些不干人事只會蹦跶的朝官。沈淵和沈桓，甚至皇位上的沈還山，都是死死捏著拳頭咬住嘴唇，才堪堪忍住馬上要沖出嘴邊的笑意。“你！你！”那臣子胡子一把，被魏曦懟的花白胡子直顫，卻找不出話來反駁。最后只得沖沈還山抱屈：“皇上！老臣侍奉了三位皇帝，還從未在朝堂上受此侮辱，皇上今日若是不能給老臣一個公道，老臣……老臣……”他想說老臣辭官求去，但話到嘴邊突然想起上一波嚷嚷辭官的人都“求仁得仁”了，前兩日還有人哭到他門上求他跟新帝求情呢，他生怕自己若說出“辭官”二字，也會落得一樣的下場。難道以死明志？以新帝和皇太女的狠心，八成也不會讓人攔他，他一把老骨頭，可經不起折騰。一時想不到還有什么能威脅的，竟然生生噎住了。魏曦看透了他的小心思，正要出口揶揄，葉清嵐怕他真把人逼到絕路，只好開口解圍：“老大人不必激動。國公爺講話一貫直白，大人不要跟小輩計較。”一句“不要跟小輩計較”，就是高抬了老大人的輩分和身份，面子和里子都給足了。老大人也不好再鬧。還對葉清嵐拱了拱手，表示感謝。葉清嵐心里冷笑，面上卻沒說什么。人就是這樣，直接給他倆甜棗他不一定會接，還會罵你小氣，你給先給他一棒子打疼他，再給倆甜棗，他得感恩戴德的接著，吃完了還得說一句：嘿！倍兒甜！老大人偃旗息鼓，葉清嵐目光從滿殿官員臉上一一略過。蘇懷和宋孝廉以及楊奇正最是從容淡定。沒辦法，昨天女兒從宮中回去就跟他們透露了消息，這三家都是只有獨生女，又將女兒培養得很好的人家，對于葉清嵐這個決定，不說喜出望外，那也是樂見其成。尤其是蘇懷，葉清嵐早在宮變之前，就跟他透露過話風，他當時想著，若是真能如葉清嵐所說，那他的真兒就不會再因為女子身份受委屈，他家老父親也沒有借口再逼著他納妾了。為了妻女的幸福，他默認了站在葉清嵐一方。實際上先皇早就跟他談過日后安排，也承諾過讓他輔政，但那日在養心殿，他明知道那所謂“遺詔”與先皇先前的意愿相悖，他也明知道以先皇對沈還山的忌憚，傳位給誰也不可能傳位給沈還山，但他什么都沒說，他放棄了位極人臣的機會，只為了給女兒爭一個完全不一樣的未來。現在看來，他當時也算押對寶了。葉清嵐的動作，比他想象得還要快。他以為她會等自己站穩腳跟之后徐徐圖之，卻沒想到，她竟然上來就跨這么大的步子。“諸位大人，是對自己沒有信心嗎？”葉清嵐目光帶著不輕不重卻恰到好處的壓力，環顧每一個人。